这是一个叫清兵卫的孩子与陶瓷的故事,一个怀揣梦想的孩子与现实斗争的故事。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以后,他就不见了,带着他的瓶瓶罐罐一起不见了。

清兵卫常常收集泥巴来玩,他爸妈是知道的。却不知这孩子在干什么,只知道他爱泥巴。他把那瓶瓶罐罐的东西是藏的严严实实的,他可不希望那东西被砸坏掉,因为他爸爸是个木匠,是不爱陶瓷的。他能够自己把泥巴一点点的堆砌,他没有转盘,只能身子不停的转动,可做出来的总是歪的,他有个好办法了,他不做正的,他就要那些歪歪扭扭的,有特色的。他攒钱买了好多颜料,他涂抹上他认为好看的颜色,做好了,他做了个茶壶,这是他的第一件作品。晒是需要费功夫的,因为他不能让人发现,于是他总是在太阳升起之前到达太阳照射最多的那个山上,还好没人知道的。他爱这茶壶。

他对于这爱好异常专心。有一天,他在海边的街上走,心里依然想着陶瓷,忽然眼前一亮,看见一件东西,把他吓了一跳。原来路边背海一带都是摊户,这时候忽然从一个摊户伸出一个老头儿的秃脑袋,清兵卫把它错看做陶瓷了。“这陶瓷真好!光滑的好”心里这么想着,有好一会儿没有看清楚——再仔细一看,连自己也吃惊了。那老头儿昂着光彩熠熠的秃脑袋,走进巷子里去了。清兵卫觉得好笑,就大声地笑了起来,一边不住地笑着,一边跑过了半条街,还是忍不住地笑。

因为他热衷得这么厉害,所以他每次上街的时候,走过古董店、旧货店、以及专门卖陶瓷的铺子,总是呆呆地站在门前望。

清兵卫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学生,每天学校里放学回来,他也不跟别的孩子一起玩,常常一个人到街上去寻觅好的泥巴。一到晚上,就坐在起居室里收拾陶瓷;收拾好了,就藏在火炉箱中,然后去睡觉。第二天早早起来,立刻往山上跑,看他的陶瓷晒好了没,因为不是从高温箱里出来的,总是差了那么点,色泽都还没那光头的亮呢。他又想办法了。他要找废弃的窑子看看……

清兵卫居住的小镇,是个商业码头,虽然算个市镇,其实是很狭小的,一条细长的市街,只要二十分钟就可以走完了。所以卖陶瓷的店铺纵使多,像清兵卫这样几乎每天都跑去看,大概所有的陶瓷,也都已被他—一看过了。

他对于那些周正的陶瓷,没有多大的兴趣,他喜欢的是有特色的,像他的那样不规则的。

“真是小孩子呢,不是这种陶瓷他就不喜欢。”一位见他常来看陶瓷的店主这么说着。

“才不是呢,你不懂的……”他不高兴地跑走了。

有一天,清兵卫走过后街,在平时不大注意的地方,一家闭了门的住房前,有一个老婆婆摆着一个卖柿子橘子的摊子。他发现装柿子橘子的那些器皿各有特色,要色极为精致,就立刻说:

“让我看一看。”说着走过去一个一个地仔细把玩。其中有一个,是个小盘子,盘子两边的高度是不同的,还雕着镂空呢,这他可是还做不到的啊。

他心头发着跳,问了:

“这个盘子可以卖吗?”

“你喜欢吗?”老婆婆问道。他喘着气:

“喜欢,我最爱这形状的了。”他的心跳的更快了,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那盘子。

老婆婆笑了:“这孩子,真有眼光,婆婆老了,也带不走了,就送给你吧。”他接过盘子,边跑边说谢谢。

从此,他片刻也不离这个盘子,因为小,他给它加工,把自己不满意的地方给改掉了。他还带到学校里去。终于因为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地藏在桌子底下观察那镂空的做法,给级任教员看见了。恰巧上的是修身课,所以教员更加生气。

这位外来的教员,对于陶瓷是不甚喜欢的;他是喜欢武士道的,每次名伶云右卫门来的时候,演四天戏,他倒要去听三天。学生在操场里唱戏,他也不怎么生气,可是对于清兵卫的陶瓷,却气得连声音都抖起来,甚至说:“这种小孩子将来不会有出息的。”于是这个清兵卫陶瓷,终于被当场没收,清兵卫连哭也没有哭一声。

他脸无人色地回到家里,靠在火炉边发呆。

这时候,教员夹着一只书包来访问他的父亲,父亲恰巧不在家。

“这种事情,家里应该干涉他……”教员对清兵卫的母亲这样说,母亲吓得只是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。他不是只是玩泥巴吗?

清兵卫对于这位教员的顽固,吓得什么似的,哆嗦着嘴唇,在屋角里缩成一团。

训斥了一顿之后,教员终于没有注意到葫芦,回去了。清兵卫透了一口大气。

清兵卫的母亲却哭了起来,唠唠叨叨发了许多没意味的怨言。

不多一会儿,清兵卫的父亲做工回来了,听了这话,立刻抓住正在身边的清兵卫,使劲揍了一顿。清兵卫又被骂做“没出息的孩子”!他的父亲还说:“像你这种家伙,赶快给我滚蛋吧。”

清兵卫的父亲忽然想到了什么,在清兵卫的房间里找了半天,终于被他给找到了,清兵卫的心都要停了,父亲一个个的往地上砸,还不忘狠狠的瞪他一眼。

教员把在清兵卫那儿没收来的那个陶瓷,当做脏东西似的交给老年的校役,叫他去扔了。校役拿了来百在自己那间煤污的小屋子里了。

约摸过了两个月,校役恰巧因为没有钱花,想起这陶瓷,准备多少换几个钱,就拿到附近的古董店里去看。

古董店老板横捧坚捧地仔细瞧了半天,马上做出一副冷淡的神气,把陶瓷向校役一推:

“要卖就算五块钱吧。”

校役暗暗吃了一惊,可是他是乖觉的,连忙板起脸回答:

“五块钱可不卖。”古董店老板马上加到了十块;可是校役还不肯答应。

结果是五十块钱成了交——校役从那位教员手中好像平白地得了四个月的薪水,心里偷偷地高兴。他当然不会告诉教员,对清兵卫也隐瞒到底。因此这个陶瓷的去处,终究没有人知道。

可是凭校役怎样聪明,也不会想到古董店老板把这个葫芦卖给当地的富家,价钱是六千块。

……清兵卫反抗过了,父亲去把他的所有有关陶瓷的东西都扔了,毫不留情的扼杀了他的乐趣。他在山上找到了那个没带回家的茶壶,一起消失了。具体是去哪了,谁都不知道了。

可是他的父亲,从未找过他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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